慢慢的,我们都习惯了隔着距离和人交往

人生就是一个医院,这里每个病人都被调换床位的欲望纠缠着。这一位愿意到火炉旁边去呻吟,那一位觉得在窗户旁病才能治好。我觉得我还是到我所不在的地方去才好……终于,我的心灵爆发了,它冷静地叫道:‘哪儿都可以,哪儿都可以,只要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

The Leaper-Deas Vail_360
曲名:The Leaper
艺人:Deas Vail
专辑:Birds & Cages
年代:2009
风格:Indie Pop
介绍:Deas Vail,来自美国的5人独立乐队,《Birds & Cages》专辑讲述了鸟儿告别笼子去寻找自由与天堂的故事,同时引出现实中对应的种种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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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 telling you son
It's been a long time coming
I don't want to take anything away from you
It'll just be a little while
If that's alright
How can I place every piece together
When I don't want to face
All the things I put you through
If you can't see me in this way
Then that's alright
So I'll leap from the edge
Knowing nothing of the fall
How much time do we have before the end
As the world rushes in
I'm compelled to look back home
And I'm finally conscious of how this began
The beginning of a lifetime
In the chains of the leaper's end
I cover my face
And I swear I won't go for another taste
It's the poison in my mouth
And I think I don't go back' I can't go wrong
So I'll leap from the edge
Knowing nothing of the fall
How much time do we have before the end
As the world rushes in
I'm compelled to look back home
And I'm finally conscious of how this began
The beginning of a lifetime
In the chains of the leaper's end
So I'll leap from the edge
Knowing nothing of the fall
How much time do we have before the end
As the world rushes in
I'm compelled to look back home
And I'm finally conscious of how this began
The beginning of a lifetime
In the chains of the leaper's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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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Lady in white in rain By dannyst

【文】我们这个时代的怕和爱

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家里一直有两个外公,一个是亲外公,一个我们叫做隔壁外公。所谓隔壁,也就是他在我们的大宅院里住最东头,挨着外公外婆的房间。后来我外公身体不好,家里去订了口木质很好的棺材放在空屋里,因为算命的说这样才镇得住病。果然是镇住了,外公接着又活了好多年,中间,隔壁外公倒去世了,睡了外公的棺材去的。我外婆后来一直唠叨,这死老头子倒是有福气,睡了口那么好的棺材。也是在他死后,我才知道,这个隔壁外公是我外婆在路上捡的,下雪天,他无家可归,外婆就让他在我家躲风雪,从此住了下来。

这事情,从来也没人觉得有多难得,房子本来就空着。常常,我还觉得外婆太爱财,把钱贴身放着,从不随便给我们零用钱,她表达感情也都是金本位,外婆在我们孩子眼中,向来和“高尚”“了不起”这些概念绝缘,她说话大声走路大声动不动就和外公吵架。但是有一次,我无意中在寝室里和同屋聊起这个隔壁外公,大家都肃然起敬道,你外婆太伟大了。简直是顿悟一般,我发现了我外婆的非凡之处。

后来我想,在我的祖辈父辈,这种事情大概就是天经地义。我们有个邻居叫六虎,值班碰上贼,打不过贼,让单位受了损失,他爹就满弄堂追着他骂,不像现在,公共汽车上一个小偷也没人敢吆喝一声。

如今我们都越来越爱护自己。我们一边用诗歌安慰自己,“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我们都是大陆的一片”,一边我们却奋力地把自己和别人隔绝,我儿子四岁,他幼儿教材里的儿歌唱的就是:不睬陌生人呀不睬陌生人!

说起来,在一个天天有孩子失踪的世界里,我自己也隔三差五要跟孩子灌输:不能吃陌生人的糖!不要跟陌生人走!时间长了,他就对陌生人非常警惕,带他去公园,年轻的恋人逗他玩,他就畏畏缩缩的,一副别人要夺他贞操的样子。然而我却不敢鼓励他,不敢对他说,乔,去吧去吧去和所有的人交朋友!去吧去吧别人向你伸手你也把手伸给别人!

慢慢的,我们都习惯了隔着距离和人交往,电视上看到人间悲苦,我们也动感情,但动完感情也就安然睡去。世界上的不幸渐渐地不仅麻痹了我们的感官,也冻结了我们的爱心,甚至,成为我们紧紧守护自身的理由。

昏昏世界里,还是有人站了出来。小跑,女,研究生二年级,两年前开始定期资助国家一级贫困县的一个有残疾爱学习的高中生。但是,一年多前,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突然接连被医院宣布“股骨头坏死”“纤维性肿瘤”“肿瘤转移”,二十多万的医疗预算一下子跑到了小跑面前。小跑跑不动了,一头是她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一头是素不相识孩子的巨大绝望,潜意识里,小跑想躲开,跟我们所有被这个世界的悲痛所麻醉的人一样,小跑也为自己找了理由:我担当不了的!

但有一天醒来,想到高中生可能会在轮椅上度过一辈子,小跑坐不住。她开始跑,她跑慈善机构跑残联跑红十字跑电视台跑报社跑各类社会救助热线,一圈跑下来,她发现,她的高中生还不足够“悲惨”还不足够“绝望”,也就是说,面对镜头和媒体,他的不幸还不足以煽情。小跑发现,她的高中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救命稻草,没有天使上帝,这个就要面临高考的孩子只有小跑姐姐。

小跑不灰心。她给有名气的知识分子写信,希望动员他们的社会号召,不果;她还找到朋友去武定县,给高中生拍了DV,寄希望于影像的力量,不果;小跑个人能展开的求助想象,也差不多枯竭了。但是,小跑说,一路走来,她的内心没有被打垮,因为一直以来,那些刚刚能解决温饱的人在热烈地为她助跑,五十块,一百块,五百块,虽然离二十万还很遥远,但小跑却说:“不是被多少人拒绝过,看到有多少人漠不关心,也不是抱怨这个社会慈善体制多么不好,正如高中生从来没抱怨过有什么不公平一样。只有受过他人恩惠的人才能体会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分馈赠都给人以无限希望的,这力量绝对超过任何负面的东西,这话听起来矫情,我也是实践了才知道。”

小跑还在跑,要在今年八月前跑出二十万,而且,因为她,接力似的,我们周围很多人也跑了起来。小跑把高中生的事情贴到cul-studies的网上,网上同学自发地形成一个团队,要到各大高校为这个高中生寻找希望。至于我,一个早已经习惯了鸵鸟一样生活的人,也突然因为小跑们的身影想到狄更斯的《双城记》,“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

在一个高成本的社会里,道德和勇气同时可以是低价和天价;在一个数字化的时代,我们可以鄙视二十万,也可以因为二十万而热泪盈眶。这是一个验证人心的时代,我们可以选择诚惶诚恐地活着,但也可以豪情万丈地说:“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文/毛尖,来源:2008年6月27日《解放日报》“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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